南柯野史
晚年张学良:西安事变是我一手策划,杨虎城只是同意
1986年9月,夏威夷钻石头火山脚下的别墅里,92岁的张学良靠在藤椅上,听见门铃响,半开玩笑地对秘书说:“又有人来问那年的旧账?”语气轻,却把来访学者的神经绷得更紧。几分钟后,他丢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:“西安事变,我自己挑的头,杨虎城只点了头。”
这番说辞与二十年前那份《忏悔录》截然不同。一桩事件,两种口径,搁在任何史家案头都显得扎眼。有意思的是,最先发现两份材料矛盾的并非研究者,而是一位整理张家私人信札的律师。信里提到,“蒋若不应抗日之请,我将以兵谏。”落款日期,1936年11月。写信的人正是张学良。
时间往前推,1893年正月,杨虎城出生在渭北平原蒲城一户贫农家。八年后,他的父亲因伯父的绿林案被清衙门枉杀。家道中落,少年杨虎城性格里的倔劲也在那时埋下。至1914年,他挥刀误杀一个欺压佃户的地主,带几名乡勇逃入关中山地,江湖人喊他“刀客杨三”。
翌年,袁世凯称帝,护国军在西南揭旗。21岁的杨虎城觉得机会来了,“刀客”摇身变成“靖国军”第三路第一支队司令。这支土枪土炮的队伍,在三原、阎良一带硬生生顶住北洋旧军,让孙中山刮目相看。孙氏给他发电报:“西北得此劲旅,可放心。”
1922年,他驻防榆林,第一次接触马克思主义。魏野畴带来一摞《向导》《共产党宣言》,夜里在营房里跟他谈,“要救国,不光靠枪,还得靠道理。”杨虎城听得入神,第二天就批准在军中办夜校。魏野畴写给友人的信里说:“这位杨司令,骨子里有股反骨,却对新思潮极敏感。”
陕西地盘不大,却偏是兵家必争。1926年吴佩孚镇嵩军重兵压向西安,城中仅两万守军。杨虎城和李虎臣坚守225天,打光子弹就拆寺庙木梁当燃料自制手雷。城破前夜,西安百姓排队送水送粮,“只要杨司令不走,我们不走。”这场硬仗让他声望暴涨,也让蒋介石意识到:西北再不能让别人坐大。
1930年,中原大战尘埃落定,陕军因助蒋围堵冯玉祥立了功。蒋介石表面上奖赏,实则布棋。顾祝同任西北行营主任,杨虎城副之,明升暗降。与此同时,川陕边的红四方面军迅速扩张。蒋希望杨去磨红军,杨却在汉中签下一个外人看不懂的《密约》:红军、陕军互不出兵,暂以反蒋为先。
1935年秋,中央红军抵达陕北,东北军自关内调入潼关与陕军对峙。东北军多败,张学良面子挂不住。国共双方的地下接触,在南汉宸与周恩来策划下悄然展开,杨虎城成了关键节点。一边是旧交魏野畴的革命情谊,一边是蒋介石的逼剿令,双重压力把杨推向决断边缘。
11月上旬,延安至西安的公路上多了几个神秘身影。周恩来化名“胡必成”,与张、杨先后夜谈。史料显示,会谈时周只劝一句:“不抵抗,几万东北军将成内战炮灰;抵抗,或许能换来抗日大局。”张学良沉默很久,只回三个字:“可一试。”
蒋介石12月4日到西安,先巡视蒋家军,再召张、杨训令剿共。训话声色俱厉,张学良退至廊下,低声对随员穆藕初说:“老头子逼得太紧。” 同日深夜,张赴杨公馆,两人在书房议了三个小时。翌日晨,有警卫听见他们短暂而决绝的对话——杨:“若动手,须速战。”张:“十三日凌晨如何?”
历史由此拐弯。1936年12月12日,西安事变爆发。东北军、陕军联合控制蒋介石。当天上午张学良飞往延安,周恩来作谈判代表。杨留守,坐镇华清池。变局急转,蒋最终接受停止内战、联共抗日的口头承诺。
然而,是否处置蒋介石,张、杨意见相左。杨主张扣押至公开签字,张坚持“已得保证,可放。”南汉宸回忆,杨曾用茶杯重击桌面,瓷片四溅:“怕什么?蒋不除,后患无穷!”张学良没再。25日,张亲送蒋返南京,旋即被扣押。
西安事变究竟谁是主角?从张的夏威夷说法、到忏悔录,再到杨虎城留下的手迹,似乎永无定论。不可忽视的是,杨虎城早在1933年就与红军互保;张学良则在1936年才被逼上梁山。动机深浅不同,外界评价自然各异。
1949年夏,重庆歌乐山白公馆里枪声响起,杨虎城与夫人及幼子被秘密处决。消息传出,张学良在台北幽禁处沉默整日,只叹一句:“蒋还了他的债。”半世纪后,少帅晚年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,或许既是求心安,也是不忍让已逝之人继续背负。
张、杨一同举起“停止内战、共御外侮”的旗帜,给民族战线带来转机,却也为各自命运埋下伏笔。历史的钥匙握在两人手中,却打开了截然不同的大门。谁更主动,谁成陪衬,也许已不再重要;重要的是,1936年的凌晨枪响,让抗日成为全国共识,而这一刻的决定,没人能否认他们都出过力。



